河水不犯井水

　　有一個冬天，課室的空氣很冷，不過天氣再冷，也冷不過老師的眼神，她在課室裡，遙遙的盯著我這個坐在後排的學生，前面的學生都轉過頭來，課室裡瀰漫著一股嚴肅的氣氛，籠罩著坐在後排的我們，正在和我聊天的同學，忽然停住了說話，他的眼睛示意我望向老師，我瞄了她一眼，就回過頭來，繼續和我的同學說話，說不了兩句，同學有點猶疑，眼神不定，我再望向老師，見她仍是緊緊的盯著我，還交叉起雙手，我的心在想：「以為我們是日間那些十二、三歲的孩子嗎？這所是成人夜校，別當我們是小孩子來管！你有你教書，我有我聊天，大家河水不犯井水，你要是干預我，只會自討沒趣！」我沒有理會她，繼續跟同學說話，但同學不欲多談，我就沒再說了。

師生對峙

　　不久，我升了班，這年真倒楣！那位老師剛巧又再教授我同一科目，那年因為朋友坐了前排，我又坐到前排的座位去。記得有一次，老師因一事責備我，還用很強硬的語氣，要我聽從她的指示，她站在我的桌子前望著我，等待我的回應，她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，我感到很憤怒，別以為用這種凶惡的態度就可迫我就範！我緊緊的盯著她，任她再「惡言相向」，我都毫不理會，只怒視著她，身旁的同學替我緊張，拉著我的手臂，叫我聽她的，那時我就像一塊堅硬的石頭，任他怎樣拉，我動也不動，對老師的責罵也充耳不聞，誰理會她說甚麼？我怎樣也不會就範！僵持了一會，放學的鐘聲響起，記得校長曾說：「要待老師步出課室我們才可以離開。」但鐘聲響起的一刻，我用輕佻的目光移離老師雙眼，未待她合上課本，我就冷冷的擦過她身旁，不屑再望她一眼，也不理她有何感受，就第一個走出課室了。

心服口服

　　過了一星期，又要上她的課，我心裡還在氣她，課堂上了一半，老師就合上課本，向我們發問問題，她雖然站在我前面，但我答她才怪！她重覆問了幾次，都沒有同學識答，算了！我前事不計，就回答了她，怎料她竟然反駁我，我當然不甘示弱，和她辯論了幾句，就答不上了，我是個很講理的人，沒別人聰明、有智慧、學識不及別人多，這回我心服口服。

跟老師算賬

　　事隔久了，閒時見到老師，我都會跟她談幾句，畢竟我和她又不是有深仇大恨，後來和她熟絡了，偶然談到從前的事，我就會跟她「翻舊賬」，每次都辯論起來，而每次辯論都令我對事情有了新的看法，以前我覺得她罵學生，又不讓學生在上課時聊天，是以大欺小兼多管閒事，現在則會從她的立場去想，學生有錯而老師不糾正，上課聊天而不加以制止，影響其他同學上課，都有違教師的職責，而且，從學生而言，求學除了要讀書識字外，也應分清對錯，有錯就要改，自私的事就不要做，這些都是老生常談，但我卻在不知不覺中，自恃自己已長大成人，就任意妄為，錯怪他人。

　　自從小時離開學校，我就像脫疆野馬，不願再受約束，對別人的管教，不自我檢討，反而充耳不聞，態度惡劣，現在回想起來，我慶幸老師當時責備我，也感謝她時常跟我辯論，讓我在她身上獲益不少。

怕倒楣？

　　在我離校前的一年，某個晚上，我從同學口中得知，有些教過我的老師，學期完了就會離開學校，那晚，我就問她：

　　「老師，你明年還會繼續任教嗎？」
　　她反問我：「你不捨得我嗎？」
　　「你以為自己是誰？天底下那會有人不捨得你？」
　　「那你為甚麼問？」她笑著說。
　　「我......」支吾了一會，然後說：「我怕你不走，明年我又再倒楣！」
　　「你說夠了沒有？」她的語氣突然變了，我望向她，見她板起了臉。糟了，她信以為真。
　　「其實......我很多謝你這兩年來的教導。」我在心裡唸著這說話，但在我氣走她前，總是說不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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